2016 年關島太平洋藝術節中刺青藝術的田野隨筆

Publish Date | 2025/03/13 11:41

蔡維庭|國立政治大學民族學系

<p><span style="background-color: transparent;">Aukara 與來自臺灣的我們合影</span></p>

Aukara 與來自臺灣的我們合影

四年一度的太平洋藝術節這次在離臺灣只有三個半小時航程的關島舉辦,早在半年前與友人便開始規劃與期待參加生平第一次的太平洋藝術節,我們走入藝術節,第一個感受到的是整個場域就像是太平洋島國的文化祭與懇親會,27個島嶼國家齊聚一堂的展現自己文化藝術,內容多元繽紛且分散於不同的場區,我們選擇待在有別於主會場熱鬧氣氛,但我們 (traditional最有興趣以傳統療癒漁獵文化展示區、駐村healing) 藝術家作畫區、刺青藝術與開放廚房區為主的查莫洛村 (Sagan Kotturan Chamoru, Chamoru Cultural Center),而我總把目光投向自己最好奇也最有興趣的大洋洲刺青藝術區。


「Bonjour,妳們每天都來」,說著法語來自大溪地身上滿滿波里米西亞圖紋的 Aukara,邊跟我說話,手仍忙碌的幫他的顧客上色,我問著等待刺青的顧客,關島查莫洛青年,島上難道沒有比較舒適的刺青環境嗎?怎麼會選擇來這邊刺青呢?「similar,因為我們相似,就像你跟我,不同島嶼,但是有相似的文化,所以我選擇 Aukara 幫我上圖紋」, 此時已經工作兩個小時的 Aukara 也跟著呼應說 similar Aukara 在工作的同時,常常有在藝術節認識的朋友來看他, 雖然語言不通,但總能聊上幾句,彼此寒暄後著,有時則聊聊彼此的異同。有一次西方臉孔的顧客一臉疑惑的看著我與友人跟 Aukara 打招呼聊天, Aukara 用他會的幾個英文單字,向滿臉困惑的西方客人: 「similar」,然後開始用他的大溪地語數數字,我用阿美語數數字,「三(tolo) 跟五 (lima) 是一樣的,然後眼睛(mata)也一樣,然後因為數數的相似性大家都笑了。Similar 的島語與文化,讓來自不同島嶼、不同國籍相似又相異文化脈絡的的人們,總是因為親近與好奇南島文化,而開啟聊天的話題, 讓刺青藝術除了藝術與技術的展現之外,有時候也是人與人情感交流的平臺。

<p><span style="background-color: transparent;">「similar,因為我們相似,就像你跟我,不同島嶼,但是有 相似的文化,所以我選擇 Aukara 幫我上圖紋」</span></p>

「similar,因為我們相似,就像你跟我,不同島嶼,但是有 相似的文化,所以我選擇 Aukara 幫我上圖紋」

<p><span style="background-color: transparent;">薩摩亞團隊以傳統拍刺幫 Pomade 紋上他的��家族圖紋</span></p>

薩摩亞團隊以傳統拍刺幫 Pomade 紋上他的家族圖紋

刺青區的薩摩亞攤位很難讓人不注意到,圍繞滿滿群眾的薩摩亞刺青團隊在涼亭中唱著薩摩亞傳統歌曲並以傳統方式進行拍刺。這位正在進行拍刺的青年叫做Pomade,他有個特別的身分,是chief繼承人身分並且在政府部門任職, 在藝術節中,Pomade 紋下屬於他 chief 家族的傳統紋,「你不會痛嗎?」「還好,昨天比較痛,不過這是我們的傳統」 「你的紋身需要幾天時間完成呢?」「大概要四到五天」Pomade 因剛紋好身體仍非常疼痛,所以糾結臉卻用溫和的口語回答著我,並大方的讓我們觀看他身上的紋身,除了 Pomade 的紋身文化展示外, 現場也接受預約拍刺體驗,甚至有女性也預約拍刺,我問著 healer 媽媽同樣來自薩摩亞的 Sao,外地人是否可以紋刺薩摩亞的傳統圖騰,Sao告訴我, 家族的圖紋有其神除了chief 聖與地位性外,她可以接受外地人紋上薩摩亞的紋身,而對於外地女性接受拍刺,Sao只淡淡地說那不在薩摩亞文化的範疇所以沒有關係,刺青師他們在這裡是藉由外來者的身體,展示薩摩亞的文化。


在薩摩亞的涼亭空間中, Pomade 的身體承載著自己對於家族圖紋的期待與榮耀,並且也是藝術節中薩摩亞刺青文化的展示者,而刺青師們則藉由藝術節中的傳統與非傳統脈絡下的拍刺,展演著薩摩亞傳統拍刺的文化復振,並滿足體驗者與觀看者對於薩摩亞紋身文化的身心體驗。

<p><span style="background-color: transparent;">Pomade 展示的他身上來自 chief 家族的傳統紋</span></p>

Pomade 展示的他身上來自 chief 家族的傳統紋

「我最喜歡海島的人,他們總有著溫和、熱情並樂於助人的個性,而且永遠溫柔並充滿著耐心對待每一個人」, 72 歲的 grandma 總是掛在嘴邊,看到海島人或是跟別人談到海島人時便會開心說出的一句話。早上 grandma 在北部海灘的遺跡踏查中,嚴重的中暑差點昏倒在訊號不良的海岸上,經過一早的生死交關後現在正坐在藝術節關島刺青攤位上,準備等著刺青師幫她刺上海島意象的小海龜。走進攤位與 grandma 打招呼,「你也來了,跟我一樣刺青嗎?」「沒有,我們看到妳就進來了」, grandma 看到我們便轉過頭去對著在旁邊的刺青師與他的助理說,「這兩個小姐從臺灣來的,今天早上多虧了她們跟其他島國的朋友幫忙,我才可以身坐在這邊跟你們說早上這些故事,在我身體最不舒服的時候, 真的多虧海島人溫柔的幫助我, 計雖然他們住在不同島嶼,但對我來說卻是相同文化的一群人,一樣的樂於助人且溫柔」。 「grandma妳要刺青?」我一臉訝異的問著,「對啊,我想要紀念,之前我就想刺了,做所有事情與年紀沒有關係的, 但選小海龜圖樣是要因為早上我身體不適的時候,太平洋島國的大家對我的照顧,還有對於這次太平洋藝術節的紀念! 對了,我們拍個照做紀念,我要永遠記得妳們還有太平洋海島人們的一切美好,我也祝福你們一切順利!」grandma的小海龜圖案中,有著她對於太平洋藝術節的紀念與島國人救命的溫柔回憶,以及永遠樂觀進取不設限的人生觀。

<p><span style="background-color: transparent;">Grandma 說:「我要永遠記得妳們還有太平洋海島人們的一切美好」</span></p>

Grandma 說:「我要永遠記得妳們還有太平洋海島人們的一切美好」

<p><span style="background-color: transparent;">Grandma 在她的手上刺上海島意象的小海龜</span></p>

Grandma 在她的手上刺上海島意象的小海龜

「妳好,我來自塞班,妳是臺灣人嗎?我以前在臺灣工作過,我們可以說中文」,30歲的Wolfe 因為參加太平洋藝術節,在小腿刺下他的紀念,而在刺青的過程中,Wolfe說著他身上的每個刺青的意義,「這是我跟我老婆的生肖,在日本刺的,花了17個小時,分好幾天,很好看吧」,「我來刺青是想留下一個在藝術節紀念, 等我刺完可以給你拍照」,我好奇地問的 Wolfe 他的圖案怎麼選的,他說他尊重每個刺青師的藝術專業,溝通完就讓刺青師在他的身上創作,雖然是刺青師選的圖案,但卻每一個圖案與他的生命經驗有著緊密的關係,說完便慫恿我應該也刺一個圖案做紀念。在刺青師幫Wolfe 上圖的過程中我們就幫這樣聊著各自對於刺青文化的想法、他臺灣生活的感受、臺灣原住民與大洋洲的相似性、 各自的生命經驗,因為臨時有事情我與友人先走,沒能在攤 Wolfe 的刺青圖案,位上拍巧合的是在關島博物館前的路上我們相遇了,Wolfe開心的叫住我們,「我把我的姓氏刺在身上,很好看吧」,然後展示了他的小腿上的新刺青,是 Wolfe 英文姓氏的狼圖騰,我們開心地聊了一下,告別時給彼此最深的擁抱,約定著有機會相遇時再看看Wolfe是否有新的圖紋,而那時候的我是否也鼓起勇氣有了刺青。

<p><span style="background-color: transparent;">就這樣我跟 Wolfe 就邊聊天,邊看著他刺青</span></p>

就這樣我跟 Wolfe 就邊聊天,邊看著他刺青

<p><span style="background-color: transparent;">刺青師在 Wolfe 小腿紋上狼圖騰 </span></p>

刺青師在 Wolfe 小腿紋上狼圖騰

在關島太平洋藝術節裡的刺師青藝術區,在汗水、血水與墨水的場域中,刺青藝術家、島嶼國家的人們、前來參加藝術節盛會的人們、與觀看刺青藝術的群眾們,因為藝術節與刺青藝術的關係彼此有了交雜微妙的連結, 南島民族在場域裡說著自己與不同群體南島族人的相似與非相似,刺青藝術家的技術與被刺者的身體,則承載與展示著群體與自身的歷史記憶與生命故事, 而參與藝術節的群眾則透過刺青的體驗與觀看的過程,認識南島民族,體驗大洋洲文化;查莫洛村的刺青藝術區中,展現的不只是太平洋藝術節中的島國刺青藝術文化,更多時候是藉由刺青展演,以身體記憶文化與生命經驗,人們彼此熱情分享生命經驗、並相互學習了解的南島藝術的身心療癒場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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